声声弱处深深爱
八月的阳光灼热,我们提着药箱走入社区狭窄的楼道。叩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,门内却无声无息。半个小时前明明刚通过电话,此刻却无回应。老师低声提醒:“老奶奶耳朵不好,我现在打个电话试试。”我伫立在门前,忍不住想,那长久寂静的日子,究竟是怎样一种孤绝?听不见邻里的闲言碎语和家长里短,但也听不清家人的关切叮咛。终于,门开了,老奶奶脸上盛满歉意,口中反复念叨着听不见的无奈。她血压血糖尚稳,饮食规律,精神还很不错,而她的老伴则躺在床上,一条伤腿需要换药。爷爷一边劝慰因听不见而愧疚的奶奶,一边向我们道谢。碘伏棉球小心触碰皮肤,爷爷的腿伤在缓慢痊愈。奶奶在一旁看着,不停询问是否需要帮手,我们只能一次次摆手示意——她的世界声音微弱,我们的忙碌她无法真正参与,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,眼里都是被阻隔于外的焦急。
换完药,爷爷告诉我们,其实儿女为奶奶配了助听器,但是好多时候奶奶都找不到,以前都是他在给奶奶收拾,佩戴。现在他行动不便,只能靠奶奶自己了。还好爷爷奶奶有多年的默契,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助听器,彼此都知道想要做什么。岁月带走了爷爷的健康和奶奶的听力,却带不走彼此的深切。
松动多时的假牙

义诊摊支起,人来人往,一对老夫妻在旁边观望良久。我们告诉这对夫妻可以免费做基本的体检以及免费看牙。老奶奶便牵着老伴的手,先细心让爷爷量了双臂的血压,确认数值在140/90mmHg之下后,才迟疑着指向自己的口腔。“下门牙的假牙松了,还往下陷,能想法子固定一下么?”她问道。我轻轻为她检查:上颌仅存一颗孤零零的门牙,抵着下颌那排摇摇欲坠的修复体,下颌后牙部分缺失,牙龈萎缩得厉害。这远非我能处理,只得请老奶奶入诊室让老师进一步诊断。奶奶还不忘回头叮嘱爷爷:“我去看牙,你莫乱跑,跟着我进去,别晒着了太阳!”
老师细问之下才知晓,老奶奶这些年省吃俭用,积蓄和养老金几乎全投入在爷爷身上,所余无几。她恳求:“不做贵的种植,能固定住就行。”刚说完,爷爷跟着护士姐姐进来,心疼地说道:“我好得差不多了!你安心治!多久没好好吃顿饭了?”老师考虑到爷爷奶奶各自关心的问题,放弃上颌的种植,改用活动义齿,同时给下门牙做新的修复体。奶奶一听,便问:“贵不贵?”老师宽慰她:“比种植便宜不少呢!”趁着奶奶给爷爷挂号拿药的空隙,爷爷反反复复地问老师的治疗方案真的可以让老伴好好吃饭吗?用的材料牢不牢靠?又诉说着自己的重病拖累了老伴多年。我们耐心解释和安慰,这似乎也不能拂去爷爷眉间的愁云。

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上镌刻:有时是治愈,常常是帮助,总是去安慰。社区医疗工作正是如此。我跟随老师去帮助和安慰社区的居民,看到了好几对老夫妻,他们在岁月的长河中相濡以沫,用爱和陪伴书写着属于他们的浪漫篇章。他们的故事让我明白,相守一生,需要在岁月的磨砺中彼此扶持、坚韧守护;医者的责任和使命,便是用专业知识和仁心,为他们的坚守带来希望与力量!
图文 | 余红洁